16.我们都老了
雷狮曾经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在某个星球上，是遇到了无法抵抗的敌人被围攻致死，或是保护某个人死去等等，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会像现在一样定居下来。
他一边这么和自己的弟弟说着，一边伸脚去把先前翘二郎腿甩出去的拖鞋够回来。
事实上，他会定居在这里有九成的原因是面前这个人。当他开始发现对战斗有些力不从心的时候，其实是考虑过与其一点点变得苍老无力，不如就这样直接死去比较好。
但当他回过身，看到身后正注视着自己的卡米尔时，先前做好的决定瞬间软化下来。几十年前他救下卡米尔的理由他已经记不太清了，这些年来除了卡米尔以外的海盗团成员都已经离开，不知道是死是活，当初的帕洛斯和佩利现在已经连叫出名字都觉得有些生疏了。
这些年间并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磨掉雷狮的锐气，他还是像年少时一样不肯做吃亏的事情，但是和卡米尔找个地方住下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是吃亏。
他这样和卡米尔一提，后者立刻从终端里导出曾经收集过的关于各个星球的资料，等第二天就把整理好的方案完整地交给了雷狮。
效率高到不可思议。
“你早就盼着这么一天了？”雷狮扬眉。这份资料东西不少，看上去卡米尔不是熬夜了就是早有准备，不管是哪一个都只能说明他期待已久。
偏偏卡米尔还露出和小时候一样的乖巧表情，一副无辜的样子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最开始被雷狮领回来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试图让人放松警惕，却假得不行。
卡米尔果断摇头，死活不肯承认：“怎么会，我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大哥的要求而已。”
小时候雷狮让他叫大哥他就乖乖叫了，最后还是雷狮先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对劲，长大之后怎么听都有种奇怪的团体的味道。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进一步了，实际上完全可以换一个更亲昵的称呼，但是雷狮脑袋里那些假设冒出来转了一圈，又排着队乖乖回去了。
恐怕他一提出来，卡米尔张嘴就会叫他大爷。
雷大爷从卡小弟列出的选项里选出了一个，也就是他们现在定居的地方。这周围也有其他人居住，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邻居曾经是宇宙海盗，雷狮和卡米尔也乐得没人因为这些事情打扰他们。
现在的平静生活是曾经的雷狮不太愿意去想的。他向来喜欢刺激，厌恶平静，即使是现在头发已经发白，却还是三天两头试图搞出点什么事情让卡米尔苦恼一下。
可以在他面前是太过了解他的人，苦恼没看出来，这些年来狡猾地学会了折腾自己的兄长是真的。当雷狮面无表情地跟他说了自己的头发掉色了的第二天，卡米尔就买来了顶花白的假发偷偷摸摸地套在他脑袋上——明知道这么大的动作瞒不过人，却还要去做。
雷狮大哥正式进化成雷狮爷爷，三岁的年龄差成为了头发变不变白的鸿沟——曾经雷狮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卡米尔也到了他那个年纪，他才知道有一种情况叫做天赋秉异。
然后天赋秉异的卡米尔先生被就雷狮报复一般地染白了头发。
说到底这对兄弟真的没有谁有资格说谁幼稚，到头来根本就是一路人，不过这也不会让人太过意外，毕竟卡米尔本身就是雷狮教出来的。
雷狮和卡米尔其实并不是一直都是和平共处的，不如说正相反，两个太有主见的人从小到大不知道因为多少事情吵过架——说是吵架其实不太确切，大部分时间都是雷狮单方面生气摔门走人，然后过一阵又跑回来找卡米尔。
小时候他们为了卡米尔要不要留在雷王星吵过架，长大一点为了卡米尔保护雷狮受重伤吵过架，再大一点还为了雷狮的过分冒险和卡米尔的隐瞒吵过不止一次。
说到底保守派和激进派到底是怎么共存的？
除了他们两个本人之外谁都不清楚，总之确实是，雷狮和卡米尔且吵且冷战地在一起了，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如果是换做普通的男女情侣恐怕都儿孙满堂了。
对此，雷狮先生不但不遗憾，还有些喜闻乐见，带孩子什么的从来不是他雷狮愿意干的事情，而他也不想卡米尔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余重视的人。
雷狮对卡米尔的占有欲一如卡米尔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不讲道理一般地存在着。他们本不是什么正常的人，一方有着近乎扭曲的爱意，另一方却是欣然接受还能回一个有点愉快意思的亲吻，说到底还是天生一对，活该他们老了还要在一起比着谁先白头。
雷狮对于年老非常在意，却不太在意死亡，他只要活着的时间过得爽就行了，但年老显然不是一件会让他很爽快的事情。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却还是能看到卡米尔在哪里；腰背时常会有些酸痛，但依旧能够站在卡米尔的面前；脸上已经没了当年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在看向卡米尔的时候却是一成不变的骄傲和自得。
这些卡米尔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他甚至比雷狮本人更清楚，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击倒雷狮，无论是绝境一般的世界或是无法逃避的自然规律，雷狮都不会有任何畏惧。
那是他注视了一生的背影，幼时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那人逆着光回过头冲他露出了笑脸。样子有些模糊，但神情想必和现在是一模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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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狮：卡米尔，该换个称呼了吧。
卡米尔：好的老哥。
雷狮：……再换个。
卡米尔：老铁？
雷狮：……算了，大哥就挺好的。
屈服了呢，雷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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