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更新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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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原罪（下）
雷狮从不认为任何人是不该存在的，即使是蝼蚁也会有蝼蚁的用处，更何况是人类。
可笑的是，他一手就可以捏死的人类之间，却会有着本能的排异心理。他们中的大部分并不知道卡米尔是恶魔，仅仅是因为他与他们不同，便对他下了这样的定义。
存在即是原罪？恶魔们以自己的七种罪孽为荣，作为人类，这是极大的否定，作为恶魔，这就是十足的认同了。
雷狮并没有露出任何排斥的表情让卡米尔放下心来，只是他眼中的玩味多少让人有些不舒服。
“您不相信？”卡米尔垂下头，有些沮丧，以为雷狮的表情是怀疑的意思，可他说的明明是事实。
他的头刚低下去，就被雷狮捏着下巴强迫着抬起来。雷狮不允许他移开视线的意思很明显，卡米尔却干脆地闭上了眼睛，作为对雷狮不相信他的抗议。
这小鬼，刚刚还一口一个哥，翻脸就不认人了。雷狮眯起眼睛，捏着他的脸往一边扯，小孩子的皮肤嫩，脸被捏红了一片，颜色倒是鲜艳得好看。
“下次别在恶魔面前露出这种样子。”雷狮的舌头舔过犬齿，毫不掩饰眼中对卡米尔的兴趣，“我们可没有什么忌讳，对小孩有兴趣的也不止一两个。”
他说得直白，只是卡米尔依旧没有懂他的意思，只是睁开眼睛，有点茫然地看着雷狮。
雷狮忍不住在心里啧了声。恶魔的孩子们都早熟，十几岁就已经可以到处去勾三搭四了，毕竟色欲也是他们引以为荣的罪孽之一。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虽说身体做不到，但是该有的知识也全都具备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他一句调笑都听不懂，纯洁得可笑。
雷狮没有对卡米尔的说法作出任何评价，在他看来，这孩子作为一个恶魔，思维太偏向于人类了，但是要改变他的想法不是一两天的事，与其现在和他较劲，不如带回去再好好教导。
说了半天，雷狮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问这个孩子的名字。
“卡米尔。”没有人叫过卡米尔的名字，但是卡米尔一直会在心里重复自己的名字，他不希望在未来，在他可以离开的时候，他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哪怕没人叫他的名字，他也要记得自己是谁。
雷狮低声重复了一次，看着卡米尔清澈的双眼，唯一一次询问了他的意见：“卡米尔，跟我走吗？”
这不符合雷狮的性格，他向来是发号施令的一方，只是卡米尔的情况特殊，他清楚不能用过激的手段，只能引诱他主动到自己身边来。
卡米尔想跟在雷狮身边，却又本能地有些在意雷狮刚刚怀疑一般的反应，咬着嘴唇看着他，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怜。
“我的原罪……”他迟疑地开口，小孩子固执至极，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去想别的可能性，被灌输了太久的负面思想，他坚持认为自己的存在是错误的，或者说，他隐隐地希望面前这个与众不同的恶魔能给他一个别的解释，来承认他的存在。
“我刚刚跟你说了，七宗罪是每个恶魔都会有的。”雷狮并没有辜负卡米尔的期待，“我们是恶魔，我们不会向往光明，罪孽是每个恶魔的荣誉。卡米尔，你有着作为新生的恶魔而言最高的起点。”
这是卡米尔从未听说过的理论。即使他还小，太复杂的事情并不清楚，他也知道罪孽并不是什么好的词语，可是雷狮说，他们是恶魔，罪孽是他们的荣誉。
他有些混乱地摇摇头，一直以来被灌输的想法和在意的人说的话起了严重冲突，他没有办法轻易否认任何一边，却又没法两边同时理解。他皱起眉，苦恼地把脸埋进雷狮怀里。
“我不懂。”他向雷狮请求支援。
雷狮拍了拍他的背：“我是说，你可以接受你的存在就是原罪这个说法，并且把它当成让你感到自豪的事。至于什么有罪就不可以活下去的狗屁理论……”他顿了下，扯着卡米尔的衣服强迫他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仿佛烙印在卡米尔的灵魂上一般，“看我把它们全部打破。”
他的脸上收敛起笑容，向卡米尔发出了最后通牒：“我再说一次，跟我走，卡米尔。”
这次不是征求意见，而是显而易见的命令，雷狮压着性子为卡米尔解释了这么久已经是难得，现在他没心思再浪费时间，赶快把卡米尔带回到自己的地盘上才是他这次来的目的。
与此同时，卡米尔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雷狮清楚地告诉他，他可以活下去，他有活下去的价值，甚至他对雷狮而言是有用的。哪怕雷狮不是他一直期待着的神明也没有关系，雷狮需要他，他就会为雷狮活下去。
卡米尔握住雷狮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正当雷狮想就这样带走他的时候，教堂的门却突然被打开。雷狮的翅膀还没有收回去，甚至头顶上属于恶魔的两个尖角和身后的尾巴也依然保留着，丝毫没有想掩盖一下的意思。
闯进来的是这个城的城主，也是卡米尔现在寄住的那家的主人。城主知道卡米尔每周都会过来祈祷，见他长时间没回来，不情不愿地带人来教堂找他，正准备借着这个理由免去卡米尔的晚饭再发泄一下心里的愤懑，走近教堂时却发现里面漆黑一片。
城主疑惑地推开门，看到两双眼睛直直看向自己。卡米尔在他家这段时间还算听话，让他做什么都会去做，只是一想到卡米尔可能会给他家里带来灾祸，他就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人们总是欺软怕硬的。因为那子虚乌有的传言擅自认为卡米尔是个灾星，将自己惧怕的心理发泄在尚年幼的孩子身上，作威作福惯了，甚至看不清当前的局势。
“怎么这么久，你今天晚上没饭吃了，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给我滚过来。”
教堂唯一的窗口被雷狮的翅膀遮挡住，里面极黑，城主只能看到有个人在抱着卡米尔，却没有注意到雷狮身上恶魔的特征，以为雷狮是城里的人，自然不会顾忌什么，张口就骂。
雷狮好不容易让卡米尔愿意跟他走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被人搅局，来人还自顾自地让卡米尔滚过去。无论哪一件都让他有些火大。
他低头看向卡米尔，正赶上卡米尔看向他。刚刚的茫然和迟疑已经消失不见，卡米尔在看到城主的瞬间收敛了情绪，眼中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雷狮赞许地按着他的头揉了揉，对他整理情绪的速度十分满意，在卡米尔难以察觉的不满表情中揉够了他的头发，这才看向充当了背景音的城主。那边城主见没人理会他，越发的恼怒，骂着骂着却在这诡谲的气氛中渐渐安静下来，有些心慌地看着卡米尔的方向。
“你在干什么？是谁抱着你？怎么，翅膀硬了，想飞了？别忘了，现在全城只有我能给你安排个住处，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外面了。”
城主被盯得后背有些发毛，大声叫喊着给自己增加气势。他本想着卡米尔一个瘦弱的孩童，根本奈何不了他，于是自己一个人进入了教堂，现在却有些后悔，想发信号将外面的人叫进来，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雷狮低笑出声，脸上带了点愉悦的样子，眼睛里却是一片冷冽：“我弟弟麻烦你照顾了。”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感谢的意思。
这不是城主熟悉的声音，他话里的意思也让城主忍不住有些心惊。卡米尔没有兄长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城里的人们也都不愿意和这个孩子有过多的接触，那面前这个说卡米尔是他弟弟的人究竟是谁。
城主并不想管卡米尔的死活，只是他不得不去尽力避免让卡米尔死去。他不情不愿地向卡米尔招手，示意卡米尔过来。如果是遇到雷狮以前的卡米尔，除了城主家之外没处可去，为了活下去自然只能过去忍受城主的打骂，只是现在雷狮在他身边，又怎么会让卡米尔过去。
雷狮理都没理城主的动作，抱着卡米尔径自走过去，毫不在乎看清楚他的城主露出惊恐的模样。
随着他一步步地接近城主，城主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颤抖，似乎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雷狮走近他。
雷狮在经过他身边时，轻声开口，声音轻快，仿佛是在和朋友进行普通的聊天：“作为感谢，可以请你来我家做客……”
他话音未落，城主的身体忽然凭空炸开，血肉向四周飞溅，瞬间染红了教堂的地面和桌椅，却在靠近雷狮的时候被一股力量挡住，没有一丁点溅到他们身上。
“来地狱做客。”
卡米尔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他整个人呆愣在雷狮怀里，满眼都是血红色的一片。雷狮有意要试探他，并没有提前和他说。
对六岁的孩子来说这个场景实在太可怕，他往雷狮的怀里缩了缩，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雷狮的脸上还留有愉悦的笑容，似乎对他而言杀死一个人类与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
这就是恶魔，以后他也会变成这样。卡米尔本能地感到恐惧，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却依旧努力保持着镇定。他的表现让雷狮心情不错，如果是普通的人类孩子，恐怕这时候早就已经哭出来了。
“害怕吗？”
听雷狮这么问，卡米尔诚实地点点头。他的恐惧瞒不过正抱着他的雷狮，也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只是害怕归害怕，卡米尔并没有丝毫退意，甚至隐隐地因为恶魔强大的力量而有些期待。
雷狮看到他的表情，暗自有些好笑。再怎么年幼，恶魔还是恶魔，会对暴力与血腥产生本能的兴奋。只是他并不希望卡米尔被自己的本能控制住，他想要这个孩子，却不想要一个杀戮机器。
“害怕很正常，慢慢你就会习惯了。”
雷狮抱着卡米尔离开教堂，同城主一起来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雷狮抱着他们熟悉的那个恶魔之子出现在空中，没给他们留下一个多余的眼神，径自离去。
恶魔之子被恶魔接走了。
离开教堂后，卡米尔的颤抖渐渐停止，他回头最后地看了一眼支撑了他六年的教堂，他很清楚外面的人看到那一片惨状会有怎样的反应，也知道关于自己的传言又要变多了，只是那都与他无关了。
“我以后，也能做到吗？”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雷狮强大力量的向往，他并没有什么报仇的想法，仅仅是不想再任人欺凌。
雷狮同卡米尔不一样，他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擅自把卡米尔纳入自己的庇护范围内之后他就没打算放过那城里的人。
“你可以，这是恶魔的本能，但是别被本能控制住。”雷狮喜欢卡米尔的性子，安静，内敛，又不软弱，这样的孩子留在他身边正合适，如果以后因为控制不住本能变了样子倒是有些可惜。
为了能在以后有更完美的狩猎，他不介意先当个好大哥，引导一下自己还很稚嫩的猎物。
“我不会的。”
卡米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脸埋进雷狮的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个坚定的表情。
等他强大起来之后，不管是本能还是别的什么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控制他，他的决定都会是出自他自己的选择。到了那时候，他一定会选择留在雷狮身边帮助他的。
他没有忘记雷狮的话，如果他一直有用，他就可以一直在雷狮身边活下去，他以后只想留在需要他的雷狮身边。
雷狮满意于他的答复，凭空走了两步，手指划开空气，露出隐藏在这后面的地狱入口。
“那么，欢迎回家，卡米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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